病史简介
患者女性,24岁,首诊时间为2019年10月10日,当时为产后4月(妊娠4月时自检发现右乳肿物,但未诊治),主诉:发现右乳肿物1年;查体:双乳外观不对称,右乳弥漫性增大,双乳头溢乳,右乳橘皮征(+),右乳皮肤潮红,范围超过乳房2/3面积,可见皮肤散在卫星结节;右乳12-1点可触及一肿物,大小约5cm×4cm,质硬,活动度差,右腋下可触及一肿大淋巴结,大小约3cm×3cm,质硬,固定,左腋下及双侧锁骨上下窝淋巴结未触及。
ECOG评分:0分。
个人史:2019年6月分娩1子,哺乳1月;无生育计划;家族史:无。
图1 右乳癌临床表现
辅助检查
彩超提示:右乳12-1点位距乳头52mm可见一肿物(34×33×18mm),BI-RADS 5类。右侧皮层增厚,右乳皮下脂肪层水肿声像。右腋下多发淋巴结肿大(结构不良),较大者22×11mm。右侧锁骨上窝及右侧锁骨下区多发淋巴结肿大(右锁骨上:9×6mm、右锁骨下:12×6mm)。
钼靶:因腺体组织致密,未见乳房内占位,建议完善乳腺MR。
MR:右乳呈团块状伴不均匀强化,以外上象限较密实(63×53mm),伴右乳皮肤增厚,右乳皮下-侧胸壁软组织大片状水肿,结合病史,考虑炎性乳腺癌;右腋下多发肿大淋巴结,考虑转移;BI-RADS 右乳V,左乳II
心脏彩超:EF 65%
胸腹CT平扫+增强、全身骨ECT:未见远处转移
图 2右乳肿物影像学表现
(右乳肿物空芯针穿刺病理):浸润性微乳头状癌,G2,免疫组化:ER (-)、PR (-)、HER2(阳性,3+)、Ki67 40%+。
(右乳肿物表皮切检):浸润性微乳头状癌
(右腋下及右锁骨上窝淋巴结穿刺液(TCT及细胞块病理)):可见癌转移。
诊断:右乳浸润性微乳头状癌 cT4N3M0 HER2阳性型
新辅助化疗及疗效评估(RECIST 1.1评估标准)
1. 初定方案:EC×4-THP×4(表柔比星90mg/m2 +环磷酰胺 600mg/m2 ×4周期 序贯多西他赛100 mg/m2 ×4周期+曲妥珠单抗首剂8mg/kg 维持量6mg/kg ×4周期+帕妥珠单抗 首剂840mg 维持量420mg ivd d1 21d/周期)
疗效:1周期EC化疗后,彩超提示右乳肿物与前相仿(3.5cm,初次:3.4cm),但右乳皮肤潮红较前加重,卫星结节较前增多;结合临床表现,评估为PD(炎性乳腺癌为不可测量病灶)。
2. 更改方案:THP(剂量同前)
疗效:2周期THP治疗后,右乳皮肤潮红症状减轻,肿物缩小(MR:3.1cm,初次:6.3cm),评估为PR。4周期THP治疗后,右乳皮肤潮红症状无改善,肿物较前次稍增大(MR:3.6cm)。评估:SD。
3.更改方案:BXH(吡咯替尼+卡培他滨+曲妥珠单抗方案:吡洛替尼400mg qd po 每天服用+卡培他滨1000mg/m2 bid po d1-14 21天/周期 +曲妥珠单抗6mg/kg ivd d1 21天/周期)
疗效:3周期BXH治疗后,右乳缩小,右乳皮肤潮红减轻,卫星结节减少,右乳肿物缩小明显(MR:1.5cm);评估为PR。6周期BXH治疗后,右乳肿物进一步缩小(MR:1.0cm)。此时建议患者行手术治疗,患者入院时发现早孕,需先行刮宫术,需推迟乳腺癌手术治疗,继续予2周期BXH方案治疗,再计划手术治疗。(补充不良反应:第1周期吡咯替尼+卡培他滨+曲妥珠单抗治疗过程中,出现3级腹泻,予暂停卡培他滨口服1周、吡咯替尼减至320mg,用洛哌丁胺+蒙脱石散止泻,症状可缓解,后续治疗未出现腹泻)。
图3 新辅助治疗过程右乳症状与右乳肿物MR大小对比
总结
患者24岁,为HR-HER2+局部晚期炎性乳腺癌,经EC一周期新辅助化疗后,疗效评价为PD;予改方案为THP,2周期THP治疗后,疗效为PR,4周期THP治疗后,疗效为SD,但肿物较前增大,有进展趋势,考虑HP双靶治疗无反应或失败,当时右乳癌仍为不可手术乳腺癌,建议更改系统治疗方案继续予系统治疗。参考晚期乳腺癌治疗原则,予二线抗HER2治疗,因当时T-DM1在国内还未上市,且费用昂贵,未采用,予BXH(吡咯替尼+卡培他滨+曲妥珠单抗)方案治疗,6周期BXH治疗后,右乳皮肤潮红症状较前明显缓解,右乳肿物缩小,疗效达PR。
思考
HER2+乳腺癌新辅助化疗方案中是否需要蒽环?
随着KRISTINE、TRAIN-2等研究数据的公布,HER2阳性乳腺癌新辅助化疗方案要不要含蒽环?”成为热点问题。支持去蒽环的理由主要是:TRAIN-2研究中去蒽环方案PCHPtz×9周期与含蒽环方案与FECHPtz×3-PCHPtz×6的pCR 率都高达68%和67%,2020年ASCO也公布其生存数据,两组3年EFS分别为93.6%和92.7%,两组的pCR率和生存均无统计学差异;KRISTINE研究中TCbHP 虽不与含蒽环方案(T-DM1+P)对比,但是它的pCR 率也高达55.7%,且3年IDFS高达97.5%,疗效显著。此外2019年ASCO会上还公布了一个网络荟萃分析(NMA)的数据,提示双靶时代含蒽环的方案对比不含蒽环方案的pCR 率是无差别的,但是研究尚未对含蒽环方案和不含蒽环方案进行生存的比较。
然而,新辅助化疗始终要以改善生存为第一要务,方案当选在辅助领域已有充足生存获益的证据的、或已经过重复验证的。目前还是要考虑APHINITY研究中的含蒽环化疗方案(人群占比77.7%)。双靶时代,我们虽然看到了去蒽环方案这种弱化化疗的方案有越来越多的证据,但目前这样的研究仍是为少数的、未经重复验证的,因此如非有蒽环的禁忌症,我们在制定局部晚期新辅助化疗方案时,还是要慎重去蒽环。更值得一提的是,本例为炎性乳腺癌患者,肿瘤负荷更大,也可能潜在有更多肿瘤异质性的可能,目前去蒽环方案的研究中,这样的病例也是占比无疑是非常少的。2020年NCCN也仍保留了炎性乳腺癌需用蒽环联合紫衫的推荐。对于此例患者,不应以“减法”原则来制订方案,因此,我们初定了EC-THP含蒽环方案。
HER2阳性乳腺癌新辅助治疗中HP治疗失败后,再次抗HER2药物选择?
经过4周期THP治疗后,患者右乳皮肤潮红、卫星结节症状均无缓解,右乳肿物还有增大的趋势,此时右乳仍为不可手术的状态,ABC2共识早已提出,经过新辅助系统治疗后仍为不可手术的状态,除非有改善生活质量的需求,否则不应予手术。此时该患者病情仍未达到良好的系统控制,如果强行手术,除了极大可能达不到阴性切缘外,肿瘤也很快复发,后续的用药将重复术前的状态,一线换一线,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如果是这样,何不在术前更换一个系统治疗的方案,如此还能获得药敏信息,以便在术后达到更好的疾病控制。
目前尚无新辅助化疗期间HP治疗失败后的相关研究,如果参考晚期乳腺癌的再抗HER策略,我们将面临3种再抗HER策略:
一、T-DM1(EMILIA研究)
二、 TKI(吡咯替尼、拉帕替尼(EGF100151研究)、来那替尼(NALA研究))
三、继续保留H(GBG26、EGF104900研究)
我们该作何选择呢,首先我们看2020年NCCN.v3指南所列举的抗HER其他方案,它们的客观缓解率(ORR)比较如下(图4),我们看到,虽然每个方案都不是头对头的比较,但从这种横向的比较来看,GBG26中H进展后继续保留H的方案(XH)ORR竟还可以高达48%,可见曲妥珠单抗在治疗进展后,继续保留依然有效。因此继续保留H是否可行,答案当然是Yes。
图4 再抗HER2治疗方案客观缓解率(ORR)比较
其二,T-DM1客观缓解也比较高,相比而言,T-DM1应该是证据更充分的,EMILIA研究中在曲妥珠单抗治疗进展后T-DM1对比拉帕替尼+卡培他滨方案,除了展现一个高ORR,还拥有生存的优势(PFS分别为9.6个月 vs 6.4个月);但T-DM1和来那替尼在当时换方案时都有不可及性和价格昂贵的共同点,以致于患者负担不起。
结合患者的经济情况和国内抗HER研究的数据,建议患者选择吡咯替尼+卡培他滨方案,也是基于吡咯替尼越来越多的疗效确切的证据,2020年CSCO 指南将吡咯替尼+卡培他滨方案作为晚期乳腺癌H治疗失败后的I级推荐方案。当时制定吡咯替尼+卡培他滨方案,还只是基于一个II期临床研究数据,吡咯替尼+卡培他滨对比拉帕替尼+卡培他滨,有明显的ORR和PFS的优势(ORR:78.5% vs 57.1%(如图5);PFS:18.1个月vs 7.0个月),但这只是一个II期研究的证据。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等到了2020 ASCO会上徐冰河教授公布的PHOEBE研究,研究进一步验证了吡咯替尼+卡培他滨对比拉帕替尼+卡培他滨的疗效(ORR分别是:67.1% vs 51.6%(如图6),PFS:12.5个月 vs 6.8个月),难能可贵的是研究中纳入了27.6%的曲妥珠单抗耐药人群,在这个耐药的人群中,吡咯替尼组仍然是更有优势的(PFS为:12.5个月 vs 6.9个月)。
图5 吡咯替尼II研究ORR比较 图6 PHOEBE研究ORR比较
综上,患者在新辅助化疗HP治疗失败后,结合现有的研究数据和患者的经济情况,予保留曲妥珠单抗,在此基础上使用吡咯替尼+卡培他滨,三药联合,取得了非常好的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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