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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 | EGFR突变肺癌为何靶向治疗1个月就出现进展?

11月11日


来源:郑正有词话肺癌

肺癌近年来最大的治疗进展,毫无疑问,属于靶向治疗。

自从2009年IPASS登顶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以来,各种靶点层出不穷,极大地推动了肺癌的诊疗进展。
这里面,EGFR靶向治疗的贡献最大。
因为这个靶点在亚洲人群中非常常见,而且使用起来效果很好,极大地改善了肺癌的治疗效果。
于是,对EGFR突变而言,有靶打靶成了业内约定俗成的使用习惯。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这个病例。

病例分享

这是一个线上问诊的患者,60岁男性。
2024年5月初诊时发现左上肺占位,肿瘤大小6.1cm×4.5cm(红色箭头)。
从纵隔窗可以看到,双侧纵隔多发肿大淋巴结,符合转移表现(绿色箭头)。
病理回报肺癌, 临床分期T3N3M0, IIIC期。

基因检测发现EGFR 21 L858R、EGFR 20 S768I,合并TP53。

2024年6月初,患者开始口服奥希替尼进行单药治疗。
2024年7月2日复查CT时发现,尽管左上肺病灶较前有所缩小(红色箭头),最大径约4.0 cm;但纵隔窗却显示纵隔淋巴结退缩不明显,甚至在对侧的纵隔淋巴结区域,淋巴结还有继续发展的趋势(绿色箭头)。
患者经和主管医生商量,选择继续服药,但是,等到下次复查,肿瘤的发展状况却不容乐观。
2024年10月10日,从复查的CT中可以看到,原发瘤依然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红色箭头)。
但此时患者的右颈跟部,已经全部被肿大的锁骨上淋巴结涨满(绿色箭头)。
由于病灶实在太大,明显挤压周围的血管器官,甚至在平扫的界面下已无法准确地测量出它的大小。

于是,我继续滚动CT电子片,发现双侧纵隔淋巴结蔓延成片,呈整体向上、向下延续(绿色箭头)的趋势。

明显肿大的纵隔淋巴结,甚至对气管造成了明显的推压,让一个原本光滑的圆筒状气管环,被硬生生挤成了一个锐角(黄色箭头)。

而正常气管本来应该长成这样:

携带EGFR敏感突变的肺癌,靶向治疗的有效性原本应该是非常高的,尽管这个病人在携带EGFR L858R的基础上,还携带了比较难处理的S768I突变,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趋势。
因为,即便是面对S768I,奥希替尼仍是目前公认较为有效的靶向药。
在pubmed以S768I和Osimertinib为关键字输入,依然可以找到高达40项的研究证据。
可是,这个病人从6月初开始用奥希替尼,用了不到1个月,复查CT时就发现对侧纵隔淋巴结逐渐增大(2024.7.2)。仅仅3个月后,淋巴结就增长到 明显挤压周围血管器官 的程度(2024.10.10)。
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开始详细询问他的病史,最终发现,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即,他的病理类型。
一直以来,EGFR突变基本是和肺腺癌划等号的,因为肺鳞癌携带EGFR突变的几率很低,有效率也不高。
目前开展的针对EGFR突变肺癌靶向治疗的临床研究,针对的也从来都是“非鳞非小细胞肺癌”(non-squamous)。
难道,他是肺鳞癌?
没想到,还真的是。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他的PD-L1 TPS表达高达95%。

肺鳞癌发病机理的特殊性

从发病机理上来看,肺鳞癌和肺腺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一、肺鳞癌:持久的抽烟行为
肺鳞癌的发生和抽烟行为密切相关,烟雾中的有害物质会导致纤毛倒伏,从而造成支气管上皮的损伤。
而为了实现自我保护,支气管上皮中的柱状上皮会转化成更具自我保护作用的鳞状上皮,这就是支气管上皮化生,长日积月累,就会导致肺鳞癌的发生。
所以,肺鳞癌最常见于老烟枪。
二、肺腺癌:基因易感性+粉尘暴露

2015年,《胸部肿瘤杂志》刊载了一项研究,纳入35名多发肺腺癌患者并接受了手术,最终切除了72个病理证实为恶性的结节。基因检测结果显示,在这个群体中,携带驱动基因突变的肺结节有47枚,占比65.3%。其中,存在EGFR突变的结节有33枚。

2022年ESMO(欧洲肿瘤学年会)上的一个报道,就在这个研究的基础上继续进行了进一步的深入探讨。

研究通过构建的EGFR突变小鼠模型,发现只有在高浓度 PM2.5的环境中才会诱导出显著的成瘤现象。

简单理解,肺鳞癌主要是抽烟被动熏出来的;而 肺腺癌除了高浓度PM2.5的环境以外,还需要驱动基因的主动参与。

这就是为什么肺鳞癌绝大多数情况不做基因检测的原因。

肺鳞癌的靶向治疗效果

讲到这,肯定会有朋友argue,郑医生,你说的是因为发生率低,所以不测。

但是这个不能外推为,针对那些少部分携带EGFR突变的肺鳞癌,靶向治疗效果就绝对不好。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几个研究。

No.1 2013年《胸部肿瘤杂志》

研究纳入249名肺鳞癌患者,通过检测发现33例携带EGFR突变(13.2%),包括19例EGFR 19DEL(7.6%)和12例 EGFR L858R突变(4.8%)。

其中,有20例接受了针对EGFR的靶向治疗,最后只有5例有治疗反应(25%)。

注意:这里是反应率,不是客观缓解率,这里面的差异,可是大了去了:

所谓反应率(response rate,RR),指的是肿瘤有反应的比率,而肿瘤只要没有发生进展,就算有反应;

肿瘤进展的标准,则要求肿瘤最大径增大20%或出现新的病灶。

反观客观缓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 ORR),则要求肿瘤最大径退缩≥30%且至少持续4周。

现在,针对EGFR突变晚期肺腺癌一线采用单纯靶向治疗,可以实现的客观缓解率普遍大于60%,部分甚至可以达到70%。

而在这里,反应率只有25%……

在疾病控制方面,靶向治疗可以为EGFR突变的肺鳞癌患者实现中位1.4个月的疾病控制时间。

肺腺癌&EGFR突变&靶向治疗:

一代靶向药,中位10个月疾病控制;

三代靶向药,中位20个月疾病控制。

No.2 2018年《分子医学报告》

研究纳入了90名携带EGFR突变的肺鳞癌患者,分析发现,接受靶向治疗的患者和采用单纯化疗的患者生存曲线高度重合,两组没有显著差异。

写在最后

如果要把肺癌分为两类,那无疑是小细胞肺癌和非小细胞肺癌。

因为小细胞肺癌恶性程度高,进展快,效果普遍不好。

假如还要进一步把非小细胞肺癌分类,那就是肺鳞癌和非鳞非小细胞肺癌。

也是基于肺鳞癌高度侵袭性的生物学特点和相对局限的治疗手段。

IPASS给肺腺癌带来了靶向治疗,并且证明了靶向治疗确实是一个效果非常好的、充满希望的治疗手段。

但这并不等同于宣告靶向治疗一定适用于所有携带EGFR突变的癌种。

比如这位肺鳞癌的患者,在使用奥希替尼后病情控制不佳,纵隔淋巴结始终在进展。

1个月,对侧纵隔淋巴结增大;

4个月,锁骨上区进展,双侧纵隔融合,病情控制非常不理想。

这个病例,如果我来选择,可能会优先考虑PACIFIC的治疗模式。

先上放化疗,压住双侧的小淋巴结,防止进展;

然后用度伐利尤单抗进行免疫维持治疗,进一步巩固疗效。

2022年,《临床肿瘤学杂志》上的最新数据告诉我们,采用这种治疗办法,可以为这个群体带来中位16.9个月的疾病控制时间,5年不复发/进展率33.1%;
同时,实现了中位47.5个月的总生存时间,5年生存率42.9%。

2020年,在《肿瘤学年鉴》上,有学者分析过PACIFIC的治疗模式中PD-L1表达影响,发现PD-L1表达越高的患者,治疗效果越好。

相比单纯的放化疗,额外的度伐利尤单抗维持治疗降低复发风险的比例,和患者的PD-L1表达存在很强的关联性:

PD-L1<1%,可降低27%的复发风险;

PD-L1≥1%,可降低54%的复发风险;

PD-L1 1%-24%,可降低51%的复发风险;

PD-L1 ≥25%,可降低59%的复发风险。

而这位患者PD-L1表达高达95%,预期疗效应该会非常理想。

所以,我才说,靶向治疗是好手段,但不是所有人都适用。

至少,对于携带EGFR突变的进展期肺鳞癌而言,靶向治疗却不见得是最优选, 更遑论是在PD-L1表达高达95%的前提下。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不同的观点或更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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