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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施荟】杜欣教授详解EHA 2025: IDH1突变AML最新研究与临床启示

05月20日
整理:肿瘤资讯
来源:肿瘤资讯

2025年欧洲血液学协会年会(EHA 2025)将于6月12~15日在意大利米兰举行,会议摘要已于5月15日线上公布。从今年的内容来看,AML的关注点之一依然是靶向疗法代表的精准医学,靶向治疗已成为多种恶性肿瘤治疗的发展趋势,而在AML中,由于疾病异质性高、突变通路复杂,可用的靶向治疗选择有限。近些年,随着分子检测技术成熟和新药研发的推进,临床可选的AML治疗手段正在逐步丰富,IDH1突变作为被发现较晚但研究较快推进的靶点之一,今年在EHA上相关研究数量显著增加,涵盖机制研究、单药与联合方案、真实世界数据等多个方向。

本期,特邀杜欣教授对谈,从临床视角解读IDH1突变AML相关诊疗进展。

专家简历

杜欣 教授

血液科学术带头人
广东省人民医院
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中华医学会血液学分会委员
中华老年医学会血液学分会白血病学组副组长
中国医师协会血液科医师分会委员
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血液学专委会常委
中国抗癌协会血液肿瘤专业委员会常委
国家淋巴瘤质控专家委员会委员 
广东省药学会血液科用药专家委员会 主任委员 
广东省精准应用学会精准血液病分会 主任委员

杜教授,我们注意到,在今年的EHA摘要中,“前IDH1抑制剂时代”这个词被频繁提及。您如何理解这个概念?对于临床医生来说,这个时间点的划分意味着什么?

杜欣教授: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我想用淋巴瘤中的CD20靶点来做个类比。在利妥昔单抗上市前,CD20阳性的B细胞淋巴瘤治疗手段主要依赖化疗,复发率高、长期生存率有限。随着利妥昔单抗的应用,患者生存明显改善,也奠定了现代淋巴瘤靶向治疗的基础。我们回顾那段主要依赖化疗的时期,通常称之为“前CD20时代”。这个“时代”的划分,其实标志着治疗模式的根本性转变和患者预后的实质性提升。

AML中的“前IDH1抑制剂时代”也是类似的概念。指的是IDH1抑制剂可及之前,IDH1突变AML患者的治疗仍以化疗或维奈克拉为基础的方案为主,整体疗效有限、治疗需求未被满足。

在今年EHA大会公布的一项真实世界研究中,研究者纳入了518例新诊断AML患者,所有患者接受以化疗或维奈克拉为基础的治疗方案。结果显示,IDH1突变(31例)、IDH2突变(51例)和IDH野生型(436例)患者的中位年龄分别为58岁、61岁和51.5岁(P<0.05)。在第一疗程后,三组的完全缓解率(CR)分别为38.7%、49.0%和58.9%。从中位总生存期(OS)来看,IDH1突变组为7.6个月,明显低于IDH2突变的9.9个月和IDH野生型的10.1个月(vs IDH1突变,P=0.002)1

虽然这项研究中IDH1突变患者样本量较小,数据存在一定的波动性,但可以看到传统治疗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部分IDH1突变患者的预后,然而整体来看,其生存期仍然非常有限。而在IDH1抑制剂时代,情况有了明显改善——例如艾伏尼布联合阿扎胞苷(IVO+AZA)治疗IDH1突变unfit AML的研究中,中位OS已达29.3个月,显示出显著的生存获益2

实际上,“前IDH1抑制剂时代”作为一个治疗分水岭的认知,在去年已逐渐形成共识。2024年8月,欧洲白血病网络(ELN)在《Blood》杂志发布了《低强度治疗成人AML的遗传学风险分层建议》3。该共识首次在低强度治疗背景下,提出以中位OS划分遗传风险:生存期>24个月为低风险组,生存期介于5–8个月为高风险组,介于其间为中风险组。

对于IDH1突变患者,ELN明确指出,只有在接受艾伏尼布联合阿扎胞苷治疗的前提下,方可划入预后良好组,即便存在信号通路共突变也不影响其归类。反之,在未使用IDH1抑制剂的传统治疗中,IDH1突变患者通常仍属于中或高风险群体。

因此,“前IDH1抑制剂时代”不仅是一个时间划分,更代表着一个治疗可及性、患者预后、临床策略全面转变的阶段性界限。

杜教授,在您刚才的分享中,我们注意到两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首先,在那项真实世界研究中,IDH1突变AML患者的预后明显差于IDH2突变患者,是否说明IDH1IDH2突变在疾病生物学上存在本质差异?


其次,作为这项研究的基础,您如何看待真实世界数据在临床决策中的作用和价值?

杜欣教授:非常好的两个问题,我们一个一个来看。

首先是IDH1IDH2突变是否对预后存在差异。虽然它们都属于IDH家族突变,但从生物学特性到临床表现,其实存在明显差异。机制上,IDH1主要定位于胞质,IDH2则位于线粒体,两者在2-羟基戊二酸(2-HG)生成能力、代谢环境改变,以及与共突变的互作方式上均不相同4,5

在临床观察中,我们也发现,IDH1突变AML患者在缺乏靶向治疗的情况下往往缓解更难、生存更短。比如我刚才提到的那项中国真实世界研究显示,IDH1突变患者的中位总生存期仅为7.6个月,显著低于IDH2突变(9.9个月)和IDH野生型(10.1个月)患者1

这类差异也在其他研究中不断被验证。今年美国一项回顾性分析纳入了两项临床研究共175例适合强化治疗(fit)的IDH突变AML患者,治疗方案为CLIA+VEN(维奈克拉)或FLAG-IDA+VEN。无论是总缓解率(ORR)还是完全缓解率(CR),IDH1突变患者均显著低于IDH2和野生型人群。三组患者的3年总生存率(OS)分别为43%、74%和72%。可见IDH1突变所带来的不良预后是客观存在的6

其实,AML临床研究对IDH突变的认知也在不断细化。过去很多研究将IDH1IDH2合并分析,容易掩盖IDH1带来的预后劣势。例如,在VIALE-A研究长期随访中,研究者对431名新诊断且不适合强化化疗的AML患者(接受VEN+AZA或PBO+AZA)进行了亚组分析。结果显示,mIDH1/2人群的生存数据看似优于整体人群(19.9个月 vs 14.7个月),但当进一步分开分析后发现,真正的获益主要来自IDH2突变人群:

1、mIDH2患者在VEN+AZA治疗下的中位OS为27.5个月,而mIDH1人群仅为10.2个月;

2、在对照组(PBO+AZA)中,mIDH1患者的中位OS仅为2.2个月,而mIDH2人群为13.0个月,差异极为明显7

这些数据提示我们,IDH1IDH2在治疗反应性和生存获益方面应当分开评估,不能一概而论。

关于您提到的第二个问题——如何看待真实世界数据(RWD),我认为RWD在当前医疗决策中正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年初《CA》杂志发表的综述《Acute Myeloid Leukemia Management and Research in 2025》中就提到8,基于SEER数据库的分析显示,真实世界中AML治疗结果普遍差于临床试验。这背后的原因包括试验中纳入的多为身体状况较好、无重大合并症的患者;而现实中,老年患者、继发性AML患者、器官功能不全者更为常见,且治疗支持条件不尽相同。

因此,一个好的治疗方案应当在RCT和RWD中都能获得验证才能真正适用于广泛的患者群体。今年EHA公布的两篇RWD研究中提到,对于初治unfit的IDH1突变AML患者,基于维奈克拉的方案CR率仅为25%和36%,临床研究的效果似乎并未很好的转化到临床实践中9,10

既往有研究对比了IVO+AZA与VEN+AZA在IDH1突变unfit人群中的表现。结果显示,艾伏尼布联合方案的CR率更高,且非预期医疗照护事件更少。排除机制等等因素,研究者认为,这与维奈克拉的毒性较高、停药率较高有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其治疗效果11,12

所以总结来看,真实世界研究为我们揭示了更贴近一线临床的治疗效果和挑战,尤其是在患者异质性更高、治疗容忍度更差的背景下,它补充了RCT无法覆盖的盲区,也为我们优化未来治疗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

在mIDH1 AML的治疗方面,今年EHA上有哪些值得关注的新数据?

杜欣教授:今年EHA关于IDH突变AML的研究亮点不少,特别是在IDH1/2作为MRD监测标志物和靶向治疗策略优化方面,呈现出新的趋势。

首先,多项研究探讨了IDH1/2突变作为MRD标志物的可能性,均指出IDH1/2突变MRD阳性的患者,往往与疾病复发风险升高、生存期受损相关13,14,15。一项来自意大利的研究(PB530)评估了IDH1抑制剂单药用于复发/难治AML患者的维持治疗效果。该研究纳入18例患者,中位年龄68.5岁,过半为≥3线治疗人群。结果显示中位无复发生存期为18.4个月,12个月生存率达到89%;其中两位CRi状态患者在治疗后转为完全缓解。重度不良事件发生率为33%,且未发现新的安全性信号16

今年EHA发布了一项全口服三药联合治疗方案的最新数据,治疗方案为口服地西他滨/西屈嘧啶+维奈克拉+IDH抑制剂。研究共纳入105例IDH突变患者,其中62例为新诊断AML,43例为复发难治AML,中位随访19.1个月17

  • 新诊断组复合完全缓解率为87%,中位OS未达到;

  • 复发组CRc为60%,中位OS 12.3个月;

该方案在初治与复发人群中均展现出良好的缓解深度与可持续生存,且安全性可控,未观察到新的毒性信号,期待随着更多数据披露,在EHA大会期间可以看到这种全口服三联方案在IDH1突变和IDH2突变两种不同突变人群中的数据差异。

最后,从今年EHA公布的摘要可以看到,IDH1突变AML正逐步进入精准治疗的新阶段。“前IDH1抑制剂时代”,患者的生存普遍较差,而随着靶向药物逐步进入临床,我们开始看到更深的缓解、更高的MRD阴性率以及更持久的生存。

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数据提醒我们,IDH1IDH2突变在生物学和临床反应上并不能一概而论,应加以区分。从单药,双药甚至多药联合治疗新突破、全口服方案的探索,我们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方向。未来,我们需要继续通过临床研究与真实世界数据双重验证,更好地定义mIDH1患者的最优治疗路径,让“精准”真正落地到每一位患者身上。

参考文献

1. EHA 2025 Annual Meeting; PB2551
2. ASCO 2023 Annual Meeting, Abstract 7012
3. Blood. 2024 Aug 12: blood.2024025409
4. Medicine (Baltimore). 2024 Dec 6;103(49):e40565.
5. Neuro Oncol. 2016; 18:16–26
6. EHA 2025 Annual Meeting, PS1496
7. Am J Hematol. 2024 Apr;99(4):615-624
8. CA Cancer J Clin. 2024;1‐22.
9. EHA 2025 Annual Meeting, PB 2581
10. EHA 2025 Annual Meeting, PB 2595
11. ASH 2024 Annual Meeting,Poster 2855
12. ASH 2023 Annual Meeting,Oral 217
13. EHA 2025 Annual Meeting,PB 2527
14. EHA 2025 Annual Meeting,PF 440
15. EHA 2025 Annual Meeting,PS 1497
16. EHA 2025 Annual Meeting, PF530
17. EHA 2025 Annual Meeting, PS1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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